17 老耗子的入壁術-2

一八六四年七月十九日，金陵城外一批批湘勇打著赤膊往土堆上衝，一層土一層草桿，夾雜附近民房殘留下的磚瓦，不過半天時間，土牆已堆得丈餘高。 沿江盡是打從九江、安慶放下來的船，不運兵不運糧，運的盡是江裡的泥沙。命令已經由一張張嘴轉達至每一名湘勇的耳中，長毛賊的城牆有多長，湘軍的土牆就修多長。 連下十多天的雨，給炙熱的日頭一晒，悶得發不出的熱蒸氣罩住整座太平天國的天京。曾九帥率領他五萬名大軍從雨花台掩殺至六朝故都的城腳，既未攻城，也未挖長壕，他修牆，打算築起單薄的土牆將天京困得連隻老鼠也竄不出。 沒人請示九帥究竟打算從土牆頂架起長梯伸到對面的城牆，送衝鋒營伍冒死殺進城，還是拖西洋炮上牆，對著城內每天擂個幾百炮，轟得粵賊不得不開門投降？ 湘勇原本出身農家，長期習慣挖壕、砌牆、掘坑，一如以往不問原因，只是繼續把沙泥往朝上堆。 對面的金陵城，太平軍的天京，連著幾天死寂一片，城跺間不見人影，謠言早傳遍湘軍，一說城內缺糧，洪秀全拿出他聖庫內的珍寶分發給軍士，滿手白銀黃金的兵卒換不到一口糧，餓死大半。 一說太平軍擺空城計，鬆懈九帥的戒心，等待援軍從安徽、浙江趕到，把湘軍一袋子摟住，到時再決戰。 最新也是最安定人心的說法是城內的統帥李秀成派了他的舅爺宋永祺出城見過九帥，談妥獻城投降的細節，不出幾天，湘軍可以大搖大擺進城，此刻的築牆是給洪秀全壓力，讓他聽從李秀成投降的主張，快快打開城門。 無論哪種說法，熬過雨花台七百多個廝殺日子的湘軍面對高大的城牆，身體再疲憊也得打起精神，因為最可怕的謠言來自上海，朝廷要剛打下蘇州、常州的江蘇巡撫李鴻章領淮軍前來助陣。淮軍有洋船載來的嶄新洋槍洋炮不說，還有洋人組成的洋槍隊，他們一來，湘軍幾年的血汗功勞，豈不全給李鴻章搶了。 急呀，九帥持尚方寶劍壓他手下的將領，將領揮著大刀壓五萬湘軍，湘軍連踹帶鞭壓抓來的民伕築土牆，築好土牆立刻攻城。 「別臭張臉嫌我囉嗦，你不是要金陵福的底細，這會兒我說的是他的底，極細極細的底。別說倫敦，連中國也只有堂堂Mr. Choo知道。」 「那場仗殺得血流成河，你們洋人坐在長江的鐵甲船上看熱鬧，中國人殺中國人，干你們個屌事對吧？總之誰贏，你們跟誰簽約，照樣賣大煙、收銀洋。說到太平天國，」邱先生點燃他長桿旱菸，「和你們一樣信天主，不過洪老頭自認是上帝的二兒子，耶穌的弟弟，你們覺得洪老頭是個瘋子。」 他吐出一口濃濃的煙。 「我也拜過上帝，搞不清上帝是誰，跟著拜，這一拜，拜到天京城下，給曾老九的大軍押著挖地道、築牆。」 築牆！ 湘軍上下從早到晚趕著執行這道要人命的軍令：築牆。 估計頂多再兩天功夫，土牆應該能修得和城牆同高，不過終究是臨時堆出的薄牆，扛得住城內的炮火嗎？ 天色陰沉，不見晨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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